侯吉谅:奇逢巧遇寻侯歧

    中华侯氏网 2012年8月15日 侯吉谅文章


    “五胡乱晋,衣冠八族,争相入闽……是为南安开始之祖。”在这样高度工业化和彻底更新的市容里,南安,的确很难让人有寻根的感觉。然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对来台先人的祖籍,以及他们在大陆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充满好奇,但是,因为年代实在太过湮远,我对这次的“原乡寻根”其实一直没有很大的期望,没想到,一连串的奇逢巧遇,让我不但找到了侯氏祖祠,而且在寻访的过程中,各种机缘之玄妙,连一路陪同我到处探索的泉州诗人陈瑞统先生,都不禁连连慨叹,“如有神助”。

  想想也是。千里渡海,转机二三,而后再驱车数百里,在沿途一片汰旧换新的经济大潮与建筑热浪中,我还能找到宋朝端亲年间先人南迁泉州的旧址,的确是“如有神助”,更何况,其间因缘起伏交错的微妙,委实有许多无法解释的情况……

  高中的时候,因为清明节去扫墓时的一时兴起,父亲第一次带我到嘉义朴子附近的蒜头侯氏老家,我才知道我们家的族人原来是住在那样一个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但仍可想象当年繁华规模的四合院里。那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从小,虽然语言相通,左邻右舍也都亲叨如家人,但因为侯姓在义竹乡别无分号,“出外人”的感觉总隐隐约约的不时在心中浮现,突然“发现”自己宗族的居所竟然规模如此宏大,的确是很令人“意外”。

  就是那次,从老家出来,在祖父的坟前,我第一次注意到碑额上刻着两个古意盎然的名词——“南安”、“上谷”,我曾经问过父亲,上谷何意,父亲总是说“咱个祖籍”,但祖籍究竟在何处,就不甚了了;父亲也去问过族里长辈,答案大致相同。因此这次原乡寻根,由于族谱里有各房各支血脉源流传衍的详细记载,我很笃定侯氏的老家在占泉州府的南安县,也相信上谷不难找到,只是祖先来台时间已缈不可考,并不期望可以找到确实的结果。结果,不但找到了祖居地,而且对侯氏的源流有清楚完整的印证,只是关于“上谷”的理解以前只对了一半,不但与事实的差距超过可以想象的地步,而且居然和我九月份陪江兆申老师返乡的行程有密切的关系,种种的巧合,实在不可思议。出发前,由于有事需要商量,住在安徽黄山市的朋友徐卫新决定到福州来,并陪我一起寻根。十一月十日,阿盛、廖辉英、简嫃、王浩威、徐卫新和我从福州搭车去泉州。我们本来的计划是,到了泉州后各自返乡寻根,但实在是远道而来殊为不易,到了泉州不去漳州很是可惜,因此临时改变计划,决定所有的人先一起到漳州,然后再一起回泉州,因此,在泉州市文联只坐了一会儿;我把族谱上有的资料交给文联的剧曲专家郑国权,请他先联络南安帮忙找到上谷,回程的时候可以节省时间,按常规说这种做法也正确,但当我们陪阿盛去寻根的时候,才发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顺利。

  在泉州文联,阿盛把他所知的旧居“龙溪县烘头社”告诉来接我们的杨西北,杨西北很笃定的立即反映烘头社的现在位置,阿盛听了放心,我们也为他高兴,但等到我们去了龙溪县政府,找来负责地方志编辑的人员查阅各种资料,一直无法确定烘头是在哪里,从早上找到下午四点,不知跑了多少公里找了几个地方,而都无法确认时,我才暗自担心,这样的情况可能也会发生在我身上。果不其然,十一月十三日早上,我在南安市政府苦候一个早上,他们同样的翻遍了所有的文史资料,包括古地名的沿革等等,完全没有任何和“上谷”相近的字眼,连发音比较相似的地名也没有。等待的过程中,接待我的南安市文联的小说家李清安一直问,如果找不到,行程如何安排,我说,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到南安的著名古迹,像郑成功的陵墓、诗山、九日山等地去看看,体会一下从小身为国姓爷的“契子”,到了他老人家家乡的深刻感觉。小时候,母亲因为信仰的缘故,很早就在村里的国姓庙里为我求得了国姓爷契子的身份,在彼时乡人的心目中,那几乎是毫无例外的信仰仪式。当然,在乡人心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和国姓爷显赫的神灵可以抵抗,他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地长大,可以因此更聪明,更可以消灾避祸,得贵求福。在嘉义台南沿海,有许多的地名像新营、林凤营、我们乡下的“三保”“五保”等等,都是沿袭当年郑成功实行屯兵政策,寓兵于农的传统,大学时自己念了“台湾通史”,第一次知道我和他老人家竟然是“同乡”,心里当然有许多的意外、惊讶和自豪。找不到自己的祖籍所在,光是来到南安县内,也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我对南安完全没有什么认识,只有在从漳州回来的路上,经过南安的水头、官桥两镇时,知道那是个烟囱林立,以瓷砖工业发达而快速致富,但环境也因此遭受严重破坏的工业新兴地。南安因为人口的庞大高居福建第二,才在上个月改县为市,更由于为了全力发展经济,所以在这两年把全部的旧市居拆掉新建高楼房舍。在我去过的大陆城市当中,包括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在内,南安是“现代化”程度最彻底的,因为完全没有过去的影子和迹象,因为一切都是新的,所有的建设都是在两年前才开始。我当然可以想象大陆人民普遍极力追求现代化生活的高度意愿,我们当然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要求或者希望他们留下一些历史的痕迹,让我们这些因为历史被破坏得太严重,而无论如何抢救古迹都弥补不了缺乏历史的恨憾的台湾人,来满足我们的思古幽情。可是,这样彻底的毁弃旧有的一切,的确让我这个专门为寻找过去而来的人感到失落与无可奈何。“五胡乱晋,衣冠八族,争相入闽……是为南安开始之祖。”《南安县志》上这样的记载,固然符合“晋江因晋人沿江而居,故名晋江”的说法,但是,在这样高度工业化和彻底更新的市容里,南安,的确很难让人有寻根的感觉,即使在有关南安姓氏源流分布的资料中,提到了汉朝应劭的《风俗通俗姓氏篇序》,以及宋郑樵的《通志姓氏略》,说明南安十四类姓氏中的侯姓是“以爵为姓”,以及“刘侯同宗,唐初刘文静被害,其子避乱,改刘为侯”的两种可考可信的资料,但是仅凭书本上的资料,找不到侯氏族人的村落,这种文献上的解释,就好像小时候看族谱的感觉,有许多无法验证明白的东西。即使如今我到了南安,在当地保存的古籍中看到这些记载,仍然令人觉得不够踏实。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我们所能掌握的资料,仍然只限于南安境内目前有侯姓人家的地方,有康美、罗东、梅山和丰州四个地方,但是发源地究竟在什么地方则完全没有办法确定,而我又势必无法一一前往探访,因为四个地方方向不一,路程也不近,不太可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就在我们即将放弃的时候,陈瑞统想起他七十年代被分配到南安工作时,认识的一位侯姓朋友。他记得那人跟他提过一些侯氏的事,“问他也许会知道。”打了电话,可惜不在,再打了一通回泉州文联,请他们派人到侯怨水家里传话,如果可能,请他回电话。

  奇妙的事情开始了。侯怨水回了电话,陈瑞统手不停笔的一直记着一些什么,他是用泉州话讲的,因为口音的关系,我只能大略听得懂一些“近来会无闲否”这类的对话,可是我看得懂他笔下写的上谷、南宋等字。很快,电话打完了,陈瑞统说:“来,我跟你说一下。”然后,奇迹似的,他说:“你的老家是在南安没错,那个地方就叫侯歧,原来是属于罗东镇,现在划归梅山乡,上谷是你们侯氏的堂号,也是侯氏最早出现的地方,在热河承德,后来因为避难,搬到河南固始。在南宋端宗年间,一位官居‘太上司’的侯宗贵带九子南迁到泉州,起先住在现在开元寺旁一个叫‘旧馆驿’的地方,后来请人看了风水,才搬到现在的侯坟,那里是天下姓侯最多的地方,现在包括南安几个侯姓主要的聚居地和移民海外的,都是那里分出去。”就一通电话,不但把侯氏的祖居地找到了,而且连整个来龙去脉都完全清清楚楚,我在惊赞之余,卫新失声叫道,你不是才去过承德吗?是啊,我心中一惊,九月时陪老师返乡,因为假期有限,承德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的,当时只是因为把所有的假期都请满后,刚好可以先去北京会合,然后立即在次日前往承德,完全是这样无可无不可的去了,没想到两个月后竟然发现,我那样走了一趟承德,已经到了我祖先的发祥地;回到台北一查地图,果然很快在承德东方二十八公里处找到上谷;而从泉州到南安,也是先经过所谓的“旧馆驿”,所有的行程竟然如宗贵公当年行止一般,端的叫人心中惊奇。

  奇的还在后头。陈瑞统说完我们宗族的迁徙过程后,他说:“本来不是安排我陪你来的,我最近的事情也多,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答应和你来的,刚刚那通电话也打得很巧,侯怨水也刚好在家,而目他又刚好知道整个情况……”是呵,如果不是他临时决定陪我来,如果不是他临时想到他有一位姓侯的朋友,总之,我一定迷失在历史的谜里。接下来的行程就真的从容笃定了,当我们驱车到达侯垵附近的时候,下车一问那人家说姓刘,他手指不到百米处便是侯家厝,“顺便”印证了族谱上“刘侯同宗”的记载。也许是心理因素使然,那时在我眼中的景色真是美丽极了——但景色也的确是美丽的,青翠的山脉,金黄的稻田,侯氏宗祠前面是一片好山水,宗贵公请人看风水之说亦得了验证。可惜,宗祠的门关着,问了附近宗亲请人来开门,我只好先拍照留念,心里却想,如果能和父亲一起同来,感觉大概会更强烈一些。找到宗祠后,徐卫新一直问我,有什么感觉,但也许是太在预料之中了,反而没有什么兴奋。倒是在请我们进去喝茶的宗亲家里,发现他们大堂中供奉着祖先牌位,令我觉得血脉源流的庄重在这淳朴的乡下依旧保留,而有真正回家的感觉。初到泉州的时候,我就被它那种和小时候生长环境几乎完全一样的市容所震撼,以前我去过许多大陆的城市,都给我一种和台湾早年情况类似的感觉,但泉州的市容因为多了我听得懂的闽南话、服装打扮和神情都与台湾农村相似的老人、房屋的构造、老街商店的布置以及烧香拜佛的习俗等等,更加令我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时空错置的感觉。往往,任何一个迎面而来的老妪的衣服神情,都像极了记忆中印象依然深刻的祖母的样子;然而,毕竟我只是一个外来的入,即使身在泉州这一个台湾先民的生活背景、语言、风俗的移植源头,而让我不用思索就可以明白两者之间的传承关系,但我仍然清楚的明白,泉州,终究离我很远很远;但此时置身陌生的宗亲的家里,由于对祖先牌位的尊崇,我好像回到自己的家。

  很快,开门的人来了,等到宗祠的门一开,赫然发现里面有人,我从屋角绕了过去,这才看到满满一个宗祠里都是小朋友,原来附近的小学正在修建,所以临时借了宗祠当教室,我问,自己都觉得声音有点异样的问,“他们都姓侯吗?”答案当然是。老实说,我这一辈子,还不曾一次看过这么多姓侯的人。他们说,现在住在侯歧的宗亲有四千多人,不过移民海外的更多。或许是太激动了,一直到陈瑞统提醒我,我才看到宗祠堂上,正是高挂着“上谷传芳”的堂额,两旁挂着两幅对联,“缙绅后宋居一品,垦壤泉南派九支”、“豫省分支千秋盛发,侯垵拓地百世芳传”,清清楚楚的印证了陈瑞统从侯怨水那里问到的资料。也难怪我在南安市找不到侯歧,因为现在的地址划归罗东镇的维新村和梅山的明新村,两村中间隔着“侯垵岭”。宗亲会理事长侯世潮说,两村面积加起来共有九甲,所以古地名就是“侯垵九甲”,从早年开始,以行政区域划分的地名就很少用。我的到来显然引起许多宗亲的好奇,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问,但我发现宗祠很新,就顺便问了旁边一位老人,“这是新起的吗?”他点头说是,说原来的宗祠老旧了,这些年陆续回来探亲的人也有一些,所以捐了些钱,在原址重修,样式也大致保存当年旧有,只是材料讲究了,墙壁用的都是石材。旁边另一位老者说“啊这都拢伊起的”,哈,原来我还真会问,一问就是负责重修祠堂的入,后来我才又猛然想起,妈妈曾经提过以前祖父是很杰出的“土水师”,早年本来是往来于台湾泉州间做生意,后来经商失败,就以盖房子维生。现在的宗族在南安也是以务农和做建筑为主要工作,宗族里的房子大都是他们自己盖的。

  好啦,由于天色已晚,原乡寻根的目的也出奇地圆满,我们终于可以满意的回泉州了。于是告别宗亲,互道珍重。传奇,似乎应该是有了完美的句点。没想到,上车之后,又有——番妙事发生。

  来的时候,帮我们开车的小兄弟本来是放着港台最流行的歌曲,也许是一路下来听腻了,他顺手一按,退出了录音带。是个福建经济广播台的节目,本来我们也没人在听,但慢慢却发现两位男女主持人一搭一和的,竟在细细的说着中国人的姓氏分布、宗族关系、家谱、族谱和中国人重视宗族的特殊传统。这实在是太巧妙了,就是在我才找到祖籍旧居、才刚刚从宗祠出来,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经历和那样的心情下,听到这样的节目,卫新说,“即使是特地点播,也不会配合得这样天衣无缝。”更奇的是,那个节目叫做“黄金海岸”,而当我们沿着美丽干净的东溪行驶的时候,坐在前座的卫新回过头来,指着窗外叫我快看,大家不约而同的往外看去,路边竟赫然四个大字:“黄金海岸”。

  回到旅馆说起这一个下午的经历时,虽然徐卫新、陈瑞统、我三人都是亲身经历,但是心里总是觉得事情太过奇妙,反而不知如何解释一切的巧遇。慨叹之余,陈瑞统脱口说了一句“可谓天意”。是的,除了天意,好像很难解释这么多一连串的巧合。

  【作者简介】侯吉谅,祖籍福建南妄,台湾《联合早报》记者、画家。

    来源:人民网 (责任编辑:虞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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