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豳州三水人也。性矫饰,好矜夸,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太宗在籓,引入幕府,数从征伐,累除左虞侯、车骑将军,封全椒县子。渐蒙恩遇,参预谋议。建成、元吉之诛也,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迁左卫将军,以功进封潞国公,赐邑千户,寻拜右卫大将军。贞观四年,迁兵部尚书,参议朝政。时将讨吐谷浑伏允,命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以君集及任城王道宗并为之副。九年三月,师次鄯州,君集言于靖曰:"大军已至,贼虏尚未走险,宜简精锐,长驱疾进,彼不我虞,必有大利。若此策不行,潜遁必远,山障为阻,讨之实难。"靖然其计,乃简精锐,轻赍深入。道宗追及伏允之众于库山,破之。伏允轻兵入碛,以避官军。靖乃中分士马为两道并入,靖与薛万均、李大亮趣北路,使侯君集、道宗趣南路。历破逻真谷,逾汉哭山,经途二千余里,行空虚之地。盛夏降霜,山多积雪,转战过星宿川,至于柏海,频与虏遇,皆大克获。北望积玉山,观河源之所出焉。乃旋师,与李靖会于大非川,平吐谷浑而还。十一年,与长孙无忌等俱受世封,授君集陈州刺史,改封陈国公。明年,拜吏部尚书,进位光禄大夫。君集出自行伍,素无学术,及被任遇,方始读书。典选举,定考课,出为将领,入参朝政,并有时誉。
高昌王麹文泰时遏绝西域商贾,太宗征文泰入朝,而称疾不至,诏以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讨之。文泰闻王师将起,谓其国人曰:"唐国去此七千里,涉碛阔二千里,地无水草,冬风冻寒,夏风如焚。风之所吹,行人多死,当行百人不能得至,安能致大军乎?若顿兵于吾城下,二十日食必尽,自然鱼溃,乃接而虏之,何足忧也!"及军至碛口,而文泰卒,其子智盛袭位。君集率兵至柳谷,候骑言文泰克日将葬,国人咸集。诸将请袭之,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高昌骄慢无礼,使吾恭行天罚,今袭人于墟墓之间,非问罪之师也。"于是鼓行而前,攻其田地。贼婴城自守,君集谕之,不行。先是,大军之发也,上召山东善为攻城器械者,悉遣从军。君集遂刊木填隍,推撞车撞其睥睨,数丈颓穴,抛车石击其城中,其所当者无不糜碎,或张毡被,用障抛石,城上守陴者不复得立。遂拔之,虏其男女七千余口,仍进兵围其都城。智盛穷蹙,致书于君集曰:"有罪于天子者,先王也。天罚所加,身已丧背。智盛袭位未几,不知所以愆阙,冀尚书哀怜。"君集报曰:"若能悔祸,宜束手军门。"智盛犹不出,因命士卒填其隍堑,发抛车以攻之。又为十丈高楼,俯视城内,有行人及飞石所中处,皆唱言之,人多入室避石。初,文泰与西突厥欲谷设约,有兵至,共为表里。及闻君集至,欲谷设惧而西走千余里,智盛失援,计无所出,遂开门出降。君集分兵略地,遂平其国,俘智盛及其将吏,刻石纪功而还。君集初破高昌,曾未奏请,辄配没无罪人,又私取宝物。将士知之,亦竞来盗窃,君集恐发其事,不敢制。及京师,有司请推其罪,诏下狱。中书侍郎岑文本以为,功臣大将不可轻加屈辱,上疏曰:
疏奏,乃释。君集自以有功于西域,而以贪冒被囚,志殊怏怏。十七年,张亮以太子詹事出为洛州都督,君集激怒亮曰:"何为见排?"亮曰:"是公见排,更欲谁冤!"君集曰:"我平一国,还触天子大嗔,何能抑排!"因攘袂曰:"郁郁不可活,公能反乎?当与公反耳。"亮密以闻,太宗谓亮曰:"卿与君集俱是功臣,君集独以语卿,无人闻见,若以属吏,君集必言无此。两人相证,事未可知。"遂寝其事,待君集如初。寻与诸功臣同画像于凌烟阁。时庶人承乾在东宫,恐有废立,又知君集怨望,遂与通谋。君集子婿贺兰楚石时为东宫千牛,承乾令数引君集入内,问以自安之术。君集以承乾劣弱,意欲乘衅以图之,遂赞承乾阴图不轨,尝举手谓承乾曰:"此好手,当为用之。"君集或虑谋泄,心不自安,每中夜蹶然而起,叹咤久之。其妻怪而谓之曰:"公,国之大臣,何为乃尔?必当有故。若有不善之事,孤负国家,宜自归罪,首领可全。"君集不能用。及承乾事发,君集被收,楚石又诣阙告其事。太宗亲临问曰:"我不欲令刀笔吏辱公,故自鞫验耳。"君集辞穷。太宗谓百僚曰:"往者家国未安,君集实展其力,不忍置之于法。我将乞其性命,公卿其许我乎?"群臣争进曰:"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请诛之以明大法。"太宗谓君集曰:"与公长诀矣,而今而后,但见公遗像耳!"因歔欷下泣。遂斩于四达之衢,籍没其家。君集临刑,容色不改,谓监刑将军曰:"君集岂反者乎,蹉跌至此!然尝为将,破灭二国,颇有微功。为言于陛下,乞令一子以守祭祀。"由是特原其妻及一子,徙于岭南。
2007-2-15 6:41:10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门楼坳(网络写手) 侯君集会打仗,当将军的年头里光国家就灭了2个,一次是跑到冷得要命的黄河源头星宿海(就是金庸小说里星宿派的地盘),打败了“吐谷(音同‘玉’)浑”--后来大诗人王昌龄还根据他的先进事迹,留下名诗“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鏖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一次是进了热得也要命的吐鲁番,灭了那里的高昌国(今天新疆还有高昌古城存在)。 除了会打仗,老侯还悟性极高。《新唐书》里说他是“出自行伍,素无学术”,只到皇帝让他当“吏部尚书”,也就是做个文官后,“方始读书”,居然很快就“入参朝政,并有时誉”。 如此文武双全,也难怪老侯“性矫饰,好矜夸”,喜欢“翘翘尾巴”,但这个毛病说大并不大,最要命的就是老侯喜欢干涉皇帝老儿的私事,热衷于搞宫廷政变。 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前,侯君集是最积极的一个人,《旧唐书》说“建成、元吉之诛也,君集之策居多”,《新唐书》也讲他“预诛隐太子尤力”。可轮到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做皇太子时,老侯还是不安分。当时承乾太子担心自己会被废除,急需找到有力的支持,便通过自己的手下,也是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注意,侯君集确实和太子府有姻缘关系,不过女婿还没高到太子那个层次,只是他的一个手下而已)悄悄约了老侯来。侯君集当场就举起手来,表态“此手当为殿下用之”,意思是说,“我老侯这只手从此就要为太子您效力了”。 侯君集为什么要这么做?《旧唐书》分析他是“以承乾劣弱,意欲乘衅以图之”(欺负李承乾又笨又羸弱,准备借宫廷内乱,好自己图谋不轨),《新唐书》没有细说。但不管怎样,老侯有这个别说是皇帝,就是普通人家也忌讳的“爱管闲事”,而且“爱管非同一般的闲事”的毛病,或许就注定了最终的悲剧。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前天说到的李靖,李靖做过老侯的“师傅”(李世民曾经让李靖教老侯兵法,后来也引出了段著名的“公案”--老侯学了兵法,不但不感恩,反而向皇帝打小报告,“靖且反,兵之隐微,不以示臣”,就是说李靖将兵法有所隐瞒,不全部交给他,是有谋反之心;李靖则解释说,现在国内没有战事,而我教给老侯的兵法足够打败国家外部的敌人,老侯想学这“内战”之法,其实是他自己想造反),当初救命恩人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前求救于李靖,李靖的态度却是“请辞”,结果李世民越发看重他。想来这也是“帝王家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的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