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与生 公元1923年农历5月17日,老父出生于贵州省沿河县晓景乡的一个偏僻山寨,这个山寨的人同属于一个侯姓宗族,全寨千余人口,分成10个村落散居在一条小溪的两边山峦中,父亲出生的这个名叫白鸡井的山村,坐落小溪南边山峦的半同腰中。我的祖父、祖母,均为地道的农民,从曾祖父下来,祖父辈有兄弟三人,以后每家又都是单传,所以,到了老父亲这一辈,仍然只有堂兄弟三人。老父曾经对母亲说到过他的童年,据母亲转述,父亲儿时颇受祖父、祖母骄宠,已是六、七岁上私塾念书的岁月了,课中回到家里,仍然要扑进祖母怀中吃奶。不幸的是,在父亲刚满七岁的时候,祖母患疾因无条件治疗,丢小年幼的父亲辞别人世而去。 父亲的童年基本是平静的,但过早地失去母爱,这或许算是父亲童年最大的不幸。处于在上个世纪初,整个中国都仍然很贫瘠,家乡一带属于中国的极偏远农村,面对贫穷、偏僻、落后,父亲童年那一辈,幼年失去父母的事例实在是太普遍、太寻常了。不过,单独就衣食是否充足而言,因为祖父辈时,从上一辈继承了几亩薄田,父亲的童年生活也还算过得去了。 不过,童年便失去母爱在父亲一生中留下的刻痕还是很深的,这种刻痕甚至影响到以后父亲秉性和命运。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件事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每年阴历十月十六日,是我祖父的祭日(祖父于1960年饿死于从父亲所在工厂返回家乡的途中),但不管家境有多么艰难,母亲在每年祖父祭日的这一天,都想尽一切办法,包括向邻里借钱,买来少许酒菜、钱纸、香烛,祭典已故的祖父一番。在我8岁那年,祭典祖父的那晚,父亲喝醉了,请来陪父亲喝酒的客人将我父亲扶进了里屋。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父亲叫我,我应声走进里屋,发现父亲在床上流泪,我一下惊呆了,长那么大从未见过父亲流泪,甚至在幼小的心灵里,一直就认为父亲是不会哭的。父亲把我叫到床边,然后问我:“果我和你妈不在人世了,你怎么办?”听父亲以后,我差点被吓哭了,我以为父亲马上就会死去……,此外,在那么小的心灵里,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失去父母亲。以后长大了,懂得理解人世的时候才知道,在父亲的内心里,一直有两块沉甸甸的伦理巨石,一是祖母早世,母爱尽失,二是在1960年那场灾难中,再次未能保住祖父的生命,而最终失去尽孝的机会。这种事情对于我们现代人也许不得什么,可是,父亲毕竟是旧时代的文化人,二十四孝图的那些感天动地的孝举,从小就由私塾先生、父母辈灌输进了思想里,所以,面对如此人伦打击,岂有不将这些事铭刻于灵魂的。 大约是老父亲童年时颇有学习的天资,8岁时便送去寨子祠堂里开的私塾识字和学习。以后到了16岁的时候,显然,私塾已不足以满足父亲学习需要。祖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认为只要识几个字就行了,所以,并没有打算让父亲再在学习上深造。但父亲学习的天资被大爷爷(祖父的堂兄)看中了,于是鼓动着祖父将父亲送出大山到外面更高级的学校去学习。祖父觉得父亲术小,加上意识比较落后,极不愿意让父亲离开家,于是以贫穷为理由,拒绝送大爷爷的主张,可是,当时大爷爷在族里很有威信,而且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比较优裕,于是大爷爷不顾祖父的反对,答应以借贷的方式,负责父亲出外求学的盘缠资用,祖父无奈于执拗的大爷爷,最终答应让父亲一人外出求学。 在我的记忆中,老父亲一生很少说起家乡的事,尤其是他小的时候的事,当然也包括他长大成人后在外面闯荡的那几年的生活,能知道的那么一点零星事,也多是从母亲唠叨中悉知的。根据母亲讲述的内容分析可知,一部分母亲也是从祖父和在家乡生活那几年从亲戚那里听来的,另一部分便是母亲与父亲共同生活以后自己亲身所经历的。而真正属于父亲自己独闯的生活,母亲知道的却非常少。今天回想起来,依稀记得在我一生处在开始记忆但整体性格仍然处在孩提状态的时期,父亲偶尔会向我说起一些关于家乡、关于他自己年轻时的一些事。 该帖子被610885998在2007-11-22 0:32:58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