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动御批的“淄水案”

    中华燕氏网 2009-11-20 13:23:44 燕振明


       据广饶县志载:道光十八年(1838年)七月二十一日,寿光县央上庄与乐安县东燕村因争夺淄水发生械斗,当场打死东燕村民5人,伤40余人,先后在乐安、寿光两县署兴讼,最后在省结案,央上村讼败,判该村死刑者2人,充军1人。 
      公元一千八百三十八年,清道光十八年夏,在广饶县大马头村西侧淄河岸上,为争水而引发了一起大血案,先后有八人丧命,残伤者若干。央上村徐氏和“五燕”(东燕、西燕、桑科、石碑、房家)燕氏的官司,由乐安(今广饶)打到寿光(因当时央上村归寿光县辖),从青州打到省城济南,当年冬在济判结。燕方不服,又三次进京上告,直至惊动了“御批”。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又回济复审,道光二十九年最终结案。几经周折,历时十二年,双方人力疲竭,财力耗尽,倾家荡产者数十户,有的无法维持生活,全家下“关东”,一去不返。燕、徐两家元气俱伤,却喂肥了一大批贪官污吏。案后,双方结为世仇,百余年来断绝亲朋来往,十几代人成为冤家对头。这便是马头一带至今流传的“淄河案”(当时称“河口事件”)。
       淄河,原名淄水。《汉书•地理志》云:“淄水,出泰山莱芜县牛山。”《史记正义•括地志》称:“俗传禹理水功毕,土石黑数十里之中,波若漆。故谓之淄水也。”
       据考,淄河发源于莱芜县禹山(系原山支脉),自黄璩村以南入广饶县境,蜿蜒向东北,在大马头村西南折向东,流经央上庄地片入洰淀湖。
早在清代嘉庆年间,东燕村燕醇儒在央上教书,与人相处甚好。他提议在大马头村淄河折弯处,从北岸决一小口,供“五燕”一代百姓饮用和灌田,央上庄答应照办了。日久年远,小口越来越大,尤其夏季涨水时,淄河主流有改道向北的趋势。俗谚道:“一碗淄水一碗油。”淄水灌田,肥土壮苗,在农民看来淄水如同粮食。道光十八年(1838年)夏,央上庄徐天福等人,为了防止淄河改道,把去“五燕”的支流堵死。他们预料,这样一来,等到夜深人静,“五燕”一定有人前来决口。因此便集合数十人,各持铁器,埋伏在一旁,昼夜看守。数日后一个深夜,东燕村燕宇居等五人,果然来决坝。徐天福等一哄而起,将他们团团围住,动武斗殴。终因寡不敌众,燕方有三人被溺死于淄水,一人被打死,燕宇居逃至大马头村亲戚家,也被查出刺死。燕方共五人丧命。
       消息传至东燕,全村沸腾,成群结队赶到事发地点,又形成一场更大的恶斗之势。幸亏双方明智者劝阻,虽有伤残,但再无命亡。燕方誓不罢休,决心报仇。死者燕宇居的父亲燕士干,有五个儿子(凤居、安居、宇居、同居、广居),宇居行三。凤居兄弟四人,报仇心切,恳求父亲协同,上告官府。但燕士干说:“央上徐氏,户上千丁,人才济济;我们村小力薄,无人顶案。如今的官府,有钱才能有理,我们怎能把官司打赢?你们兄弟四人,要奋发读书,成名后报仇不迟。”但燕氏兄弟无法忍受。凤居说:“三弟虽出继(宇居过继与士勤),我们是一母同胞,此仇不报,我们誓不为人!”燕士干把脚一跺,“嗨!豁上打这场官司!”燕氏父子备好送终的衣物、棺材,与其他死者家属一起,挨门拜见了他们的长辈,逐户告别了自己的亲友,集中了“五燕”的人力和财力,一状告到乐安县衙。
       央上庄徐名臣是一族之长,燕氏状告徐名臣是致死人命的主谋。徐金璋(名臣长子)在《东隅记恨》一文中说:“吾父以被诬主谋,遂到官。真赝莫辨,事始终以此制肘。”“吾父闻之(指河口事件)叹曰失计若此,发觉籍家不啻赤族亦不啻,恐老身一人作赌注不成矣(金璋语)。”可见名臣已经料到,惹此大祸,不仅把自己老命搭上,还会株连阖族。据传,徐名臣在到官之前,夜不成寐,在室内来回踱步。一夜之间,鞋底磨穿,鬓发斑白。但既为族长,责无旁贷。他从徐氏八大支系中各选一人,随同到官府顶案。其长子金璋(廪生),次子金铎,在家操持有关事务。当时央上村隶属寿光县,所以官司先在乐安,不久又到寿光县审理。
       徐方主案徐名臣,出入官场已久,善于刀笔,善于辞令,连寿光县令也让他三分。再者,央上庄人多势众,按家产田亩集银,往寿光运送银两的车辆天天可见,在去青州离寿光时,央上人在县衙前的两座石狮子上,各挂一大串清钱,并大声说:“寿光的大小官吏花我们央上庄的钱不少了,只有你两位没有。送你们一点,聊表心意吧!”所以,从寿光到青州,原告燕方屡遭挫败。在这种情势下,双方又打到了省城济南。

       毕竟是人命关天,到济初审,被告处于劣势。先有徐正文过堂,上堂来,主审大人不问不审,咆哮一声,衙役们就用绳索将徐正文的两个拇指紧紧勒住,高高吊起,先打个死去活来。徐名臣忧心如焚,但他想到,原告燕方实际是五人丧命,又从河中捞来两具无名尸体,状告“七条人命,四十八抬重伤”。他即抓住这一破绽,除用大量银两媾和官吏们外,在辩词中道:“致死人命者有之,借尸告状者有之,燕氏之词虚也。此乃诬告,此乃欺官。”原告借尸两具,以假乱真,致使燕方顶案人燕文炳遭受酷刑──“走鏊子”。即把九盘铁鏊子烧红,一字排开。主审大人吼道:“燕文炳,你今天就是个生铁蛋子,我也要把你熔化掉” !随令燕文炳赤脚走过。文炳当年十八岁,血气方刚,毫无惧色,蔑视道:“青天大老爷,要化掉我这个生铁蛋子,恐怕您要多准备几斤木炭才行”!随后逐步走来,即时脚下皮肉受煎后吱吱作响,焦臭难闻。他行至半途,神志恍惚,蹲下身在地上乱摸。大人大声喝问:“燕文炳,你干什么?”官吏的吼声反而使燕文炳从朦胧中醒来。他从容答道:“我临来时吃的是韭菜包子,找根草剔牙呗!”说完后又站起来,把鏊子走完,并回过头来又重走了一遍。至今,在码头、“五燕”一带仍传其绰号曰“生铁蛋子燕文炳”。
       燕文炳受刑后,原告虽花费不少银两,但未能阻止双方形势的逆转,于当年冬天宣判结案:淄河判给“五燕”,双方伤亡各自处置。徐方对此喜出望外,名臣更是掉以轻心,高枕无忧。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夏,兴师动众为徐氏修谱缮祠,名臣亲自撰写家祠碑文。他的曾孙徐洛书在修谱事竣后曰:“(名臣)于道光十八年因河口斗殴被累者,数月犹生还也。”
       但是结案的消息传到“五燕”后,群情激昂,怨声载道。因此,又组织人力物力,进京告状,一、二次皆无结果。第三次进京后,先高价聘一孙姓刀笔先生,写好状纸,由燕文炳舍命递御状。燕文炳行至午门外,正遇一史大人外出,他便跪倒在地,拦轿喊冤,被随从们当即踢昏于路旁。半天过后,文炳苏醒,史大人回朝,文炳再次拦轿。下人禀报后,将文炳押到史府。次日,史大人看过状纸,问明情由,决定受理此案。遂将济南的有关卷宗全部调京,查理后,又经皇帝御批,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七月二十一,回济复审。“复审”即是翻案。当时央上庄不少人主张进京申辩,徐名臣叹曰:“晚矣!”
       原告虽有五条人命,但被告辩词入骨三分,又有贪官污吏从中敲诈,胜负一时难分。可是,徐名臣纵然唇枪舌剑,也难以驳倒御批。郁愤之下,于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五月二十九病故于济。乙卯科举人梁士鹤撰碑文曰:“(名臣)先生生于乾隆五十三年九月初三,以阖族大狱被人以主谋妄控,事几白,竟以疾终于省寓(前府工房东小斋),寿六十有二”。名臣病故不久,“淄河案”最终定局。判被告“斩、绞、军、留”四刑。即斩一、绞一、军一、留二(留监)。徐正文因气息奄奄而赦回(又活五十年后病故)。自此,淄河在大马头村向北,流经“五燕”,蜿蜒入济水(小清河)。
“淄河案”的影响,持续百年。央上和“五燕”新婚的妇女,相互接送都在村外半途中,亲戚相见不相呼。后百余年中也互不婚配。在央上为此案受难者的家属,受到特殊优待。每逢秋麦,在推运庄稼的车辆中,他们看中那一车,只需说声“要”,人们便立即给他们送到家中;在“五燕”,为燕文炳树立了高大的石碑;在“关东”广饶人居多的地方,也编演了京剧《燕徐斗》。
      “淄河案”在马头、“五燕”一带,家喻户晓,但过去撰修的乐安(广饶)、寿光县志上,却予回避,不事录之,建国后撰修的广饶县志略有记载。加之,此案的不少原始资料,在“文革”中毁于一旦,幸有人曾多次翻阅过,其主要过程记忆犹新。在燕、徐二氏族谱中也有零星记载,几篇碑文、遗文尚存完整。因此,笔者经多方走访考证,去伪存真,遂以轶事记之。

                                                ——选自《百胜文选》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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