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夏季,我按照定好的调查计划,逐个走访诸暨境内的郦姓村落。8月份,我来到诸暨城北的郦村,拜访村里的老前辈郦煜静先生。当我一路寻到他的家门口,说明来意后,八十多岁的煜静先生很高兴,他告诉我:修宗谱这事,半个多世纪没人过问了,再不动手的话,将来老年人都没了,上哪里调查历史啊?他还说,三年前,县里为了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派人来村里调查,结果怎么着?村里除了他,竟然没人知道当年那段历史!
寒暄之后,煜静先生回忆说:郦村的郦姓家族,其实分为江边、路边两支。江边这支,当年从郦氏宗祠永思堂迁居过来,建造明经堂,代代相传,世系分明。我问道:我们可以看看你们村里的宗祠和宗谱吗?老人家气愤而又无奈地说道:“唉,想必你也知道,那场文革动乱,宗谱被烧,宗祠被拆,哪里留得到今天哦!”一时间,我们都陷入沉闷,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煜静先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们村里的郦姓家族,还有一支,他们住在路边。路边那支,也有一座宗祠,他们自己也有一卷宗谱。”我一听另有宗祠和宗谱,忙问在哪里,老人说道:“也没了,一样的下场!”就这样,我的走访“无功而返”,但是,郦村有两支郦姓、两座宗祠、两部宗谱,却储存在我的记忆库里了。
我决定亲自前往王家堰进行实地调查,好在路程不远。不去还好,一进入王家堰,访问了一些年长者,竟然发现,这个村里所有的郦姓祖先,在六十一卷《浣江郦氏宗谱》里面竟然只字不提,似乎同全县的郦氏宗族不搭界似的。我所得到的信息仅仅是,王家堰的郦姓好像是来自浦阳江对岸的祝桥郦家,也可能是来自王家堰北面的郦村。究竟哪里,谁也说不清楚。那段时间,我对于王家堰这支宗亲的情况,一直理不出头绪来。
进入冬季,我接到一个来自诸暨和萧山接壤的河坑村的电话,对方名叫郦孝东。他说自己三十多岁,得知诸暨全县重修《浣江郦氏宗谱》,心里很高兴。他说他的祖先是从诸暨城北的郦村迁移过去的,那是在长毛占领诸暨的年代,距今大约一百三十多年了。他希望我们能够查找一下他的祖先。
我一听他们属于郦村这一支,心想,郦村这一支的资料记录在《浣江郦氏宗谱》第六十一卷,因为郦村属于玺五派,前面六十卷都是记载玺七派的。于是,我打开第六十一卷查找,可是,翻遍整卷宗谱,就是没有孝东他们的祖先。我再按照他所报的年龄和名字,在玺七派的卷册里面查找,依然没有。我懵了,心里感到很郁闷。
我们首先到江边拜访了郦煜静先生,他的叙述和夏天时候大致相同,可见老人的记忆清晰,并无差错。随后,我们来到路边会晤了郦英璋先生,这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前辈。我们在他家吃的午饭,一边听他回忆介绍。原来,郦村的郦姓宗族的确分为两支,分别居住江边和路边。煜静他们属于江边郦氏,英璋他们属于路边郦氏。
大约清代中期,英璋的祖先也是一门房长,居住诸暨县城。但是,不知怎么的,郦氏宗祠永思堂的族长大人总是刁难他,要他担水劈柴;全县各村的房长在宗祠开会,都是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喝茶饮酒。英璋的祖先火了,竟用一把钩刀,将祖宗牌位一劈两半,率领家人拿了半块牌位,离开诸暨县城,来到城北郦村自立门户,另立宗祠,自修家谱,意味着和永思堂不再来往。就连字第也是自创:浣→浦→溪→英→雄,不同于全县通用的字第。
至于永思堂的族长为什么总是刁难英璋的祖先,这却是一个谜,英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却向我们提供了一条极为珍贵的信息:他的祖先迁居到郦村之后,过了一些年,部分族人又迁居到凰桐附近的河坑,以及王家堰,还有现在安平境内的毛家甽附近。河坑、王家堰,正是我们努力寻找的支派啊!
我明白,气愤是没有用的,时间不能倒流,历史无法逆转。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次走访还是大有成效的,至少,我们得到了不少宗谱上看不到的信息。此后,我们全县各村的调查和修谱工作不断展开,千头万绪,事情越来越多,关于郦村宗亲的事情,也就暂时不提了。
直到2009年6月,我们的修谱工作扩展到次坞镇赵公桥、新岭脚、黄泥岭三村,调查和整理的规模很大,我不禁联想起附近的河坑村,他们到赵公桥并不远,于是我打了一个电话给那位郦孝东,他得知我们就在赵公桥,赶紧带着两位族人,连夜驱车赶来,和我们见面。我们谈起了郦英璋说起的前辈迁居河坑、王家堰的事情,他们赶紧说:“是的呀,早年间我们曾经派人到郦村联系,可是没有结果呀。”
出发前,阿勇告诉我:通过对《浣江郦氏宗谱》的反复研究,发现景三派外邵那一支,在清代中期迁居诸暨县城之后,便齐刷刷地失去了下文,而这种事情在整部宗谱里面独一无二,仅此一例。事情已经非常清楚:外邵这一支族人,正是后人苦苦寻找的郦村那一支。
时间紧迫,我顾不得多想,马不停蹄地上路了。赶到凰桐下车,孝东他们开车来迎接我们。进入山青水秀的河坑村,大家寒暄就坐,那边咸正叔叔介绍了白墙庄修谱的经验,这边我耐心等待着河坑郦姓的信息。
没多久,孝东他们召集了一些宗亲过来,大家告诉我,村里还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前辈,得知我们多方查找河坑郦姓的线索,他亲笔写下了这支郦姓族人从郦村迁居河坑之后,整整五代人的世系脉络。他们说着,把这份老前辈亲笔写下的世系表交给了我,那是用日记本的纸张书写的,整整三张。望着老人家颤巍巍的笔迹,我心潮起伏,多么珍贵的资料啊,为了这份资料,我们费尽了多少周折!
我仔细数了两遍,老人家记载了四代人,加上孝东他们这一代,整整五代人,同英璋介绍的五代人:浣→浦→溪→英→雄,不谋而合!我注意到,在第一张纸片的右下角,老人家特别注明河坑郦姓始迁的年代:距今一百三十多年。这个年代,大约是在同治末年。
至此,关于郦村路边、凰桐河坑、王家堰、毛家甽等村的郦氏宗亲的线索,终于连贯起来了。现在,让我们把这支不为《浣江郦氏宗谱》记载的宗亲发展情况,还原其本来的真实历史吧。
玺四公的后代迁往江苏省丹阳县,如今遍布整个苏南地区,从南京直到上海,人口众多。玺五公的后代居住江边明经堂,就是现在的郦村,至今只有一个村子,人口不多。玺七公的后代发展到诸暨的一百三十多个村子,如今遍及世界各地,人口最多了。
现在,我们抛开玺五派,就说说玺七派吧。玺七公生三子:曾九公郦哲、曾十公郦贤、曾十一公郦信。诸暨绝大多数村子都是曾九派;曾十派居住祝桥头、滨江区闻堰镇;曾十一派居住巽坞。后两支人口不多。
然后,我们抛开曾十派、曾十一派,只谈谈曾九派吧。曾九公生一子:荣六公郦宏甫。元代中期,距今七百年前。荣六公生三子一女:贵二公郦德继、张郦氏、贵三公郦德祐、贵四公郦德裕。
贵二公生二子:景三公郦恒、景八公郦仕丰。张郦氏,是我们郦姓第一位记录到宗谱的女儿。贵三公生四子:景二公郦成、景四公郦观、景五公郦昇、景七公郦政。贵四公生二子:志一公郦彦刚、志四公郦彦俊。这样,荣六公的后代,都完整了。